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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觀點／別把央行當萬應公

金融海嘯後，市場將央行當成萬應公，要求貨幣政策不僅要穩定經濟、物價及可衡量的不確定性，更要處理包括難以評估的政治風險等所有難題。這樣的期待，讓各國央行與市場溝通的難度遽增，並易加大市場波動。而這次英國脫歐公投後金融市場的表現，就是市場對央行期待過殷的典型案例。

就職能而言，當前各主要央行實在沒有理由因為一個衝擊還未顯現、影響程度難以評估的英國脫歐公投而過度反應。畢竟，除了英國及受到強勢日圓衝擊的日本之外，全球各地區的PMI皆已回揚，且美國、歐元區、日本及英國的通膨預期也相對止穩；衡量股票、債券及外匯市場波動性的VIX、MOVE及CVIX指數雖一度攀高，如今亦回降至英國脫歐前狀態，顯見截至目前為止，英國脫歐對經濟僅產生區域性的影響。因此，市場理應認同「取決於數據表現」操作的各國央行，不須急於推出寬鬆貨幣政策，如7月下旬陸續宣布維持貨幣政策不變的ECB、聯準會及日本銀行。

然而，從英國脫歐後的各國債券殖利率下滑趨勢看，市場似乎無視客觀數據及央行的最新操作，依然故我地預期央行終要擴大寬鬆貨幣政策。伊爾艾朗（M. El-Erian）在新書《The Only Game in Town》中指出，當前經濟體系出現嚴重失能，再加上各國政治長期跛腳，以致每每出現問題時，各界總期盼「從未」讓大家失望的央行能發威救市。也就是說，各界預期一旦脫歐談判不順，央行救火車就要出動，仿若歐債危機時期一般。

只因當英國與歐盟坐上談判桌或啟動英國脫歐的程序後，政治現實將使談判代表以鞏固自身利益為先，亦即歐盟國家既要打壓國內疑歐派的聲浪，也要肩負起搶占倫敦金融中心地位的責任，將戳破當前看似團結的假象，使市場動盪加劇。

就像2011年6月，歐盟發現經濟嚴重衰退，導致希臘撙節措施進度落後時，以德國為首的核心國家第一時間想到的並不是對陷入困苦的希臘人民施以援手，而是要求其更嚴格的撙節。此舉讓核心國家在這些被救援國家失去民心，接下來一年債信危機便如傳染病般擴散。直到2012年7月，ECB總裁德拉吉跳出來公開表態將不惜一切代價（whatever it takes）保持歐元區的完整，並一次次推出大規模的寬鬆貨幣政策，才把債信危機壓下來。

當前狀態與歐債危機有相似性，市場自然預期當團結假象因談判與脫歐程序正式啟動而破滅、失能政治體系難有作為後，各國央行將傾力救市，但這種「凡事靠央行」的成癮心態是極為危險的。

因為全球需要的是資源配置平衡、金融穩定及所得分配更平均的經濟成長，而央行再怎麼「萬能」，也只是將經濟從瀕死狀態拉回罷了，無法使其恢復正常運作不說，還營造出金融市場熱絡的氣氛，使政治人物有理由麻痺自己，讓真正的改革始終無法推出，導致實體經濟陷入長期停滯及貧富差距加劇。久而久之，民意對政治體系及央行都將失去信任，類似英國脫歐及美國總統候選人川普這類訴諸民粹的政治活動與人物將更頻繁出現，加大政經體系的失能情況及對央行的依賴，直到經濟與金融體系無法承受為止。

此時，一個現有全球政經體制無法妥善因應的風暴已有演變成颶風之勢。要言之，英國脫歐後至今的金融市場雖然「冷靜」，但檯面下正在醞釀的危機，恐怕已逐漸浮現。

（作者是元大寶華綜合經濟研究院董事長、國立台灣大學經濟學系兼任教授）

2016-08-09 經濟日報 梁國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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