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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專論－土豪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走在台灣各地，有人潮、巴士聚集的地方，就有大陸觀光客的喧鬧，不管你喜不喜歡，對店家來說，它就是錢潮；你到紐約、巴黎、米蘭旅遊，導遊總愛說些大陸土豪的醜態，逗你哈哈大笑，但當你在奢侈品店看見他們浪擲千金時，心裡就是不是滋味。是的，中國人正在重現成吉思汗黃潮，在世界各地，以消費、投資、併購等各種方式刺激著這個世界所有人的「羨慕嫉妒恨」。

其實，你不需要心有不甘，大陸土豪的日子也如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去年大陸銀行鬧錢荒時，住我隔壁的銀行行長為了拉存款每天愁眉苦臉，完全不像過去不差錢時的滿臉春風；上個月A股崩盤，大陸政府左右支絀慌忙救市，只差沒有下跪道歉。更不要說時不時出現的各路土豪破產、入監、自殺的新聞。

不曾生活在大陸，你不會了解大陸產官學及土豪圈，夜半人靜時的揣測不安及狂躁，也不會理解歷經文革折騰的他們，擁抱金錢換安全感的心情，當然，你更不會知道土豪崛起的三個主要圈子正面臨土崩瓦解的返貧危險。

先說金融界及政府圈。大陸的企業貸款很多是以短期理財產品形式在支撐及銷售，連正規銀行都會用各種名目借錢給股民。一旦股市崩盤，這種連鎖反應會導致中國的債務鏈發生斷裂，從而將整個金融體系拖入危機，而金融改革「脫媒」的推進，更讓傳統金融界賺錢時代一去不復返。

這次扮演救市者的政府，它一無法向市場證明未曾發生的事情，但又不能冒險讓崩盤發生，只好死了命的救市，但危機的產生及救助本身仍然損害了政府的形象和信用，同時偏偏打貪行動欲罷不能，官員日子今非昔比。隨著金融界及政府官員以權謀私的空間縮小，第一個可能返貧的圈子就是它。

那企業老闆狀況好點吧？大陸人一向貪心好賭，對那些低收益的項目沒興趣，只對風險高、收益大的項目有興趣。與此同時，即使健康的企業在獲得銀行貸款後，也常把錢挪去投資高風險的項目，因為收益會更高。所以大陸很多企業的獲利來源可能不是本業，而是透過炒土地、炒股票、高利貸而來，再經過做帳轉進自己的口袋，這確實養大了一批批腦滿腸肥的企業家，但業外收益其實不長久，更可怕的是企業的發展會形同空轉，只要業外收益失利，企業家就可能破產變赤貧，這是第二個可能返貧圈子。

最後就是個人土豪。中國市場經濟從無到有，30多年來人人發財，民眾的財富從無到有成倍提高。在此期間的「淘」與「炒」，正是收取可觀回報的主要手段，而「淘」與「炒」也就成了個人土豪的主要投資理念。「淘」是中國收藏界術語，從不懂的人手裡低價「淘」到具有高價值的珍品叫「撿漏」，轉手就能賺大錢。如今中國最具影響力的電商叫做「淘寶」，可見投機心理在中國潛移默化的影響力。

「炒」更可怕，聽什麼賺錢，立刻一窩蜂地跳進去，根本不管懂不懂。於是炒房炒股炒金炒匯，乃至炒綠豆炒大蒜炒石油…這就是賭博，但賭博贏來的錢從來留不住，秀場天王豬哥亮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中國社會現今的有錢土豪，大多享受到了高速回報的饗宴。但暴發戶心態嚴重，不肯虛心了解新環境、學習新知識，老是以為自己最有本事，於是很可能主動或被動地把原本可以幾代人所擁有的財富，在自己這一代就消耗殆盡，這是第三個可能的返貧圈子。

我覺得，過去30年那個特定的發展環境已無法複製，高速「創富」的機會窗口已關閉。其次，世界產業發展及興衰規律正發生本質性的顛覆。想憑藉過去的經驗應對未來的經濟形勢，無異緣木求魚。而中國下一步發展，面對的是比他們金融經驗更加豐富的國際玩家，參與的是由對方制定規則的資本遊戲，加之長期以來在中國的封閉環境中，對外部世界只有各種片面、甚至錯誤的認識，想要複製「拚一把」的經驗，簡直不可能。

所以我說，咱們真的不需要心情起伏，下次你再經過大陸觀光團的巴士旁，應該低頭淺笑，回頭想想當年成吉思汗披風戴月奔千里的風光無限，再想想他們無奈折戟異鄉被打回原形時的落寞。所以，人生在世，潮起潮落，何必羨慕嫉妒恨。

（作者為創投合夥人）(中國時報)2015年08月04日 04:10 丁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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